镇远枪声
身后传来保安团的吆喝声,声音震耳欲聋:
“别让缉私队跑了!
团座说了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
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,
在古之月的耳边炸响,
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。
古之月下意识地摸了摸陶罐,
指尖沾上的桐油黏糊糊的,
仿佛是鲜血一般。
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,
这个陶罐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?
就在这时,徐天亮突然指着罐底的火漆印,
用颤抖的金陵话喊道:
“这是财政部的封条,
怎么会在保安团手里?”
古之月定睛一看,
果然,那火漆印上清晰地印着财政部的字样。
然而,还没等他们想清楚这其中的缘由,
回答他们的却是子弹擦过耳际的尖啸声。
古之月心中一惊,
连忙一把将徐天亮按在墙角,
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。
就在这时,他瞥见巷口出现了一群保安团士兵,
他们手中端着的竟然是崭新的中正式步枪——
这可是比他们手中的汉阳造整整先进了一代的武器!
“弟兄们,给老子往死里打!”
突然,一句熟悉的浙江话在古之月耳边炸开。
他浑身一僵,这声音……
分明是军统戴局长的旧部,
当年在军统跟他称兄道弟的周大麻子!
雾越来越浓,
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。
桐油的气味却在这浓雾中愈发清晰,
刺激着古之月的鼻腔。
他站在舞阳河畔,
听着河水奔腾流淌的声音,
与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,
形成一种诡异的节奏。
突然间,古之月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,
他恍然大悟:
这根本不是一起普通的走私案!
有人竟然借着保安团的名义,
干着监守自盗的勾当!
那些本应运往渝城的桐油,
此刻正堆积在他的眼前,
等待着被换装成苗家陶罐,
然后流入日本人的货船。
“班头,怎么办?”
徐天亮的声音在古之月耳边响起,
带着一丝颤抖。
古之月转头看去,
只见徐天亮的枪口也在微微抖动着,
这个向来玩世不恭的少爷,
此刻双眼布满血丝,
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恐惧。
古之月摸了摸胸前的青天白日勋章,
那是他在淞沪战场上用生命换来的荣耀。
他的思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
想起四年前在苏州河畔,
也是这样的浓雾,这样的血腥味,
只不过那时他面对的是凶残的鬼子,
而现在,他却要面对自己的同胞。
“全体集合——。”
古之月深吸一口气,
用他那带着苏北口音的话语说道,
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。
“告诉弟兄们,咱们不是来缉私的,是来打仗的。”
古之月的二十响驳壳枪在掌心烫得跟块火炭,
枪管还冒着青烟。
他猫在青砖墙垛后头,苏北腔在硝烟里炸开:
"龟儿子们把捷克式支棱起来!
二狗子你狗日的把汉阳造标尺定到三百米,
专啃那帮戴瓜皮帽的脑壳!"
城头的晚风卷着血腥味往人嗓子眼里钻,
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咸涩里混着硝烟的苦 ——
这味儿跟四年前蕰藻浜的战壕里一个样,
都是些催命的阎罗在打摆子。
周大麻子的保安团摸黑攻了三波,
这会儿正缩在百米外的民房后头倒腾捷克式。
古之月数着对面机枪点的火舌,
七处!狗日的比情报里说的多了两挺。
徐天亮的金陵话突然从右侧矮墙飘过来:
"班头,咱裤腰带上的汉阳造子弹够打五更天不?
再这么耗下去,等天亮咱就得给周大麻子当晨炮靶子喽。"
话音未落,一发中正式子弹擦着古之月耳尖飞过,
在砖墙上啃下块碗口大的土坷垃,
碎渣子扑簌簌落进他领口,硌得脊梁骨发疼。
"把老子的毛瑟递过来!"
古之月冲身后的传令兵一伸手,
枪管冰凉的九七式步枪塞进掌心时,
他听见了对面捷克式换弹匣的 "咔嗒" 声 ——
这是绝佳的空子!右眼贴上瞄准镜的瞬间,
十字线里晃过个戴白手套的身影,
那龟儿子正举着黄旗指挥火力点移位。
古之月屏住呼吸,
扳机护圈上的老茧跟金属硌出火星,
"砰" 地一声,瞄准镜里的白手套突然炸开团血花,
黄旗歪歪扭扭栽进阴沟里。
"好枪法!"
徐天亮在隔壁垛口怪叫,
汤姆逊冲锋枪跟着喷出火舌,
把试图补位的保安团压得抬不起头。
古之月趁机扫了眼城下,
青石板路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尸体,
血水流进砖缝里,
在月光下泛着黑紫色的光。
他突然闻到了焦糊味,
扭头看见左侧民房的瓦顶冒起青烟 ——
准是哪个弟兄的曳光弹打中了柴火垛。
周大麻子的骂娘声穿透硝烟传来,
带着贵州山地的蛮劲:
"龟儿子些给老子冲!
督战队在后头架着机枪嘞,
退一步就打断腿!"
古之月心里咯噔一声,从墙垛缝里望出去,
百来号保安团士兵端着中正式步枪涌了出来,
前头几个举着盾牌的壮汉踩着尸体往前冲,
盾牌上的 "保" 字在火光里晃得人眼晕。
他数了数弹匣里的子弹,
剩下不到二十发,扭头对徐天亮吼:
"亮子!带弟兄们往西侧巷口撤,老子断后!"
徐天亮却突然咧嘴笑了,
金陵话里带着股子痞气:
"撤个球!您瞅见西头那排吊脚楼没?
瓦片脆得跟周大麻子的脑壳似的,
老子去给他们唱个屋顶花鼓戏。"
话音未落,这家伙已经猫着腰窜上了矮墙,
汤姆逊往背上一甩,
跟只夜猫子似的钻进了屋顶的阴影里。
古之月骂了句 "作死",转头对剩下的弟兄喊:
"把集束手榴弹准备好,
等老子数到三就往人堆里砸!"
保安团的冲锋号吹得人心慌,
前头的盾牌阵已经推进到五十米内,
古之月甚至能看见排头那个士兵草鞋上沾的泥点子。
他突然发现对方队形里有异样 ——
右侧民房的瓦顶在月光下闪过一道黑影,
是徐天亮!
那小子正踩着瓦片慢慢往前挪,
每一步都让几片碎瓦掉进巷子里,
好在保安团的注意力全在城头上,
没人听见这细微的响动。
"一!"
古之月扣紧了手榴弹的拉环,
鼻尖萦绕着炸药的硫磺味。
排头的盾牌手突然停住脚步,
仰头往城墙上看,大概是发现守军的枪口都在往下压。
"二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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